2011年7月4日 星期一

孟子的政治思想:上恤下親

鄒與魯鬨。穆公問曰:「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,而民莫之死也。誅之,則不可勝誅;不誅,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,如之何則可也?」
按:鄒穆公遇到一個兩難情境:人民不肯為長官犧牲生命,坐視長官死亡而不救,但又不能把百姓通通殺光。於是請教孟子該如何處理這個棘手的狀況。

孟子對曰:「凶年饑歲,君之民老弱轉乎溝壑,壯者散而之四方者,幾千人矣;
而君之倉廩實,府庫充,有司莫以告,是上慢而殘下也。
按:孟子沒有直接回答鄒穆公的問題(如何處理),反而先解釋民眾見死不救的原因:人民生活困苦,但國君卻生活優渥,這都是因為「有司莫以告」所致。為官者本應是在君之授權下照顧百姓的,如今卻是怠忽職守(上慢)、殘害百姓(殘下),所以人民的見死不救,剛剛好而已。
於此,我們看出統治機器一旦背離原本「因事設職」的本意時,往往成為災難的製造者。所以,設計良好的防弊(防腐)制度,在政治運作上有其迫切性。關於這一點,孟子的理論是欠缺的。

曾子曰:『戒之戒之!出乎爾者,反乎爾者也。』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。君無尤焉。
按:曾子之言,與其說是論述「報復行為的合理性」,不如說是警告人們「報復心理乃人情之常」——當蒙冤受害之時,「報復」是最直接的負面感受的宣洩出口。
孟子接著說「民今而後得反之也」,除了表明自己是站在人民的立場解答問題之外,也可以從「到現在才有機會報復」的語意中,點出人民在「官—民」的權力位階裡的弱勢。站在孟子的立場,為官者如果無法改變心態,那麼人民將永遠是可憐的被剝削者。

君行仁政,斯民親其上、死其長矣。」
按:對鄒穆公的問題,孟子提出的解決之道是「行仁政」。真能落實,那麼的確可以贏得民心支持,改善人民對長官見死不救的情況。


小結:孟子政治理論的盲點
大體而言,孟子的政治論都是從基本原理著眼、從根本之處著手,理論上當然沒錯,但就解決現實問題而言,往往得不到國君的共鳴——真要行仁政,那要花多久的時間啊!鄒與魯鬨,等國君透過行仁政來取得民心,這「鬨」也許早就鬨不起來了。

我們可以說,孟子是以「解決內政問題」的角度處理複雜、即時的政治、外交、軍事等層面的國家問題。「行仁政」就像一把萬能鑰匙,什麼鎖都打得開,問題是,你願意投資多少時間打開這道鎖?

孟子對仁政的堅持,的確無愧於「人道主義者」的身份,只是政治複雜、厚黑的那一面,絕不是單純地「以仁心行仁政」那麼簡單。孟子的理論,無法解決「體制暴力」的問題,無法解決負面人性(尤其是盤據在體制內壯大了的幽暗人性)的問題。

<論語‧顏淵篇>說,選拔好的人才(舉直錯諸枉,仁政的作為之一),其效用是「能使枉者直」,但子夏的詮釋,我覺得更符合實際情況:「不仁者遠矣」。畢竟人格的感召力是柔性的影響力,沒有強制性,入人可以深,但卻缺乏實踐的必然性在現實的政治場域中,法家的思想之所以勝過儒家,我認為關鍵在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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