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年前,我寫下了公視台灣百年人物誌「莫那魯道」觀後有感一文,表達了對「莫那手段殘忍」觀點的反駁。生命誠可貴,這是事實,但我更相信孟子「所欲有甚於生者」、「所惡有甚於死者」的觀點。藉由賽德克・巴萊的熱潮,於是,我再度寫下了一管之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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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斯棓認同之惑一文,有人認為莫那魯道反抗的理由是:「日本人出手管我們的習俗,所以我要帶我們的年輕人去送死?」,我覺得這是太簡化了的說法。
沒錯,我是認為莫那的表現乃「捨生取義」精神的發揮,但「死」從來就不是一件輕鬆的事。捨生取義,關鍵在對「義」的認知與自覺,是否高過生命的價值?若是,則捨生可也;而莫那之作為,正是以身證道的表現。
日人是以文明人的自覺治台(對台統治期間,史云比同時期中國進步二三十年可證),理蕃亦然,所以莫那在反抗之前,日人已先安排莫那赴日見證日本的進步,這也是莫那並沒有在族人受辱之初就貿然舉事的原因。這段沈潛時期,我相信他在觀察、評估,也在省思,以卵擊石的反抗值得嗎?最後他選擇反抗,絕對是深思熟慮的決定,因為日人治台,沒有帶來他們想要的東西,反而剝奪他們最珍視的東西----尊嚴。彩虹橋的象徵,正是莫那認同自覺的理想歸宿,縱使,為此他必須付出生命的代價----甚至是全族的生命。
莫輕忽人們對尊嚴的珍視。莫那不但自己想反抗,年輕的族人也想反抗,十二個聯合起事的部落同樣想反抗,原本認為不值得、最後願意加入的荷歌社確定要反抗。這是莫那一人的衝動與魯莽嗎?我不認為。因為苦難與屈辱是普遍的,所以各地人心早埋下反抗的火種,缺的只是點火的動作。如果沒有信仰的自覺與宣揚,沒有必死的意識與決心,莫那如何帶領十二個部落「血祭祖靈」?
「賴活」是一種人生觀,甚至可以這麼說,是一種現實中「贏者」的人生觀,因為活著就有機會。但是,愚弱如我輩寧可向赴義的英雄五體投地,也不願「燕雀笑鴻鵠之高翔」,因為,「致敬」是我對自己信仰價值最廉價、也最卑微的堅持。
謹以電影預告片中莫那說的一句話作結:「年輕時的莫那是個英雄,現在的莫那,還是個英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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