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9月18日 星期二

<小蒲公英>

還在媽媽的懷抱裡,小蒲公英就渴望飛翔。種子的身形依偎著,聽媽媽與鄰居談論當年見過的雲嵐山川,小蒲公英就會甜甜地進入夢鄉。

大一點時,小蒲公英愛上了迎風搖曳。微風撩撥得他心癢難搔, 可是媽媽卻緊抓住他,微笑著搖搖頭。



一天夜裡,風急,小蒲公英刻意把自己張得大大的,趁媽媽不注意時拔足而去。風聲掩蓋了耳後聽不清楚的呼喚聲,小蒲公英興奮著,連尋常的柔月與星輝,都覺得新鮮莫名。

亢奮了一夜,小蒲公英倦了,但一道旭光之後,藍天白雲遠山近水,未見過、未聽過的事物,強烈而霸道地刺激著他的感官。他覺得內心要爆炸了:外面的世界,比媽媽口中說的要美麗太多太多。

小蒲公英就這麼過度亢奮著,從日升到日落,從星光到晨光,直到再也搾不出一絲精神。他疲軟地在風中起伏,恍惚之間,腦海閃過一種未曾有過、對依偎的懷念。

一場驟雨無預警地襲來,小蒲公英被狠狠地摔在石頭上。濕透了的他黏在石縫裡,曾經與他同遊的風,此刻竟一陣陣地錯身而去。烏雲猙獰著、雷電怒吼著、風雨嘲笑著,他感到被天地囚禁的恐懼,但身心的劇痛,讓他連縮身擠進石縫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
小蒲公英啜飲著悲哀,看著自己的殘軀流淚,這時他才知道,乘風飄揚並不是飛翔。被黑暗擠壓的天地遮斷了歸途,但思歸的念頭並沒有那麼篤定;一路蒐集的新奇曾經點燃闖蕩的熱情,但現在卻對付不了一身的痛乏……他在混亂中思考,在思考中更加混亂,昏昏沉沉之間,竟不知風雨早已衰歇。

陽光出來了,小蒲公英感到一陣舒服的刺痛,但他並沒有醒過來。此刻他正夢見自己精神抖擻地飛落山野,開出一朵兩朵……直到滿山遍野,英英雪雪的蒲公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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