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劇重要的角色簡介如下 :
加西莫多:即鐘樓怪人的本名,對吉普賽女郎艾絲梅拉達一見傾心。
弗侯洛:巴黎聖母院副主教,加西莫多的監護人,對艾絲梅拉達有強烈的佔有慾。
腓比斯:侍衛隊隊長,雖已有未婚妻百合,但仍情不自禁地愛上艾絲梅拉達。
艾絲梅拉達:青春美麗、洋溢熱情的吉普賽之花。加西莫多、弗侯洛、腓比斯皆對她傾慕著迷。
葛林果:遊唱詩人,艾絲梅拉達有名無實的夫婿,也是本故事的敘述者。
百合:腓比斯的未婚妻,對艾絲梅拉達充滿妒恨。
克婁潘:棲聚在巴黎聖母院教區前方的眾多流浪者、乞丐的領袖,也是看護艾絲梅拉達成長的長輩。
本劇劇名雖冠上「鐘樓怪人」四個字,但全場最重要的角色卻是吉普賽女郎艾絲梅拉達:「正如人格化了的巴黎聖母院是小說外在結構的輻輳中心,艾絲梅拉達為小 說人物內心道德和感情的輻輳中心,在這裡激出了高貴情愫的火花以及卑下和齷齪。」 環繞著艾絲梅拉達,鐘樓怪人加西莫多、侍衛隊長腓比斯、聖母院副主教弗侯洛這三個身份地位懸殊的角色,各自陷溺在「情」與「忠」的兩難裡,彼此糾葛,譜成 一齣血淚交織的悲劇。以下即從「忠誠」與「背叛」的角度,簡析這三位主角的內心衝突與最終結局。
(一) 加西莫多:弗侯洛的恩情VS艾絲梅拉達的愛情
弗侯洛是加西莫多的恩人。在〈孤兒〉一曲中,他唱出自己悲慘的身世,以及對收養他、教育他、賦予他敲鐘工作的副主教弗侯洛的百分之百的忠誠:
你可以任意使喚我,我爲你效命
遵從你的意願,你的意願
我爲你效命,爲你效命
是你收容我
撫養我照顧我
我這個孤兒
沒人要的孤兒
……
你看著我長大
看著我受苦
你保護我
不受外界傷害
你帶給我幸福
讓我擔任敲鍾的職務
你教我說話
教我讀書寫字
但我讀不透你真正的心思
打從心底
我臣屬於你
勝過一條狗
對主人最深的忠愛
雖然「我讀不透你的心思」,但「打從心底我臣屬於你,勝過一條狗對主人最深的忠愛」,為了弗侯洛,他可以綁架心愛的艾絲梅拉達,乃至於身陷囹圄也不改忠心。
艾絲梅拉達則是加西莫多的愛人。在「愚人慶典」裡,艾絲梅拉達為他加冕的那一剎那,他就深深地愛上這位美麗的吉普賽女郎。當她逐步墮入弗侯洛的陷害詭計 時,是加西莫多藏匿她在聖母院裡的鐘樓,是加西莫多打開牢房讓她的同伴救他出牢,是加西莫多把她交給腓比斯,希望他能拯救她一命。即使艾絲梅拉達只當加西 莫多是朋友,心中念念不忘的仍是英俊的腓比斯,但加西莫多縱使傷心,卻從沒有一刻忘懷過、離棄過命運多舛的艾絲梅拉達。
加西莫多的生命是卑賤的,艾絲梅拉達雖然是混跡於流浪者中的吉普賽人,但在加西莫多的心中,她卻聖潔如花,高不可攀;而弗侯洛除了收養的恩情之外,更是地 位高高在上的副主教,同樣高不可攀,加西莫多看待他們兩人,猶如塵泥之仰日月。然而,弗侯洛卻是艾絲梅拉達一生悲劇的主導者,這就讓加西莫多陷入了「愛 情」與「恩情」的衝突裡。加西莫多的苦,非常人所能承受,一如他的駝背已經承受了太多的苦難。他一直試圖在這兩者間求取周全,但弗侯洛對艾絲梅拉達強烈的 佔有慾卻迫使加西莫多必須在兩者間選擇其一。最後弗侯洛坦承親手將艾絲梅拉達判罪、行刑,加西莫多才悲憤交集,將副主教推下塔樓身亡,了斷與副主教一生的 恩怨。至於艾絲梅拉達,他則選擇了「不能同生求共死」 的方式,帶著她的屍體共赴黃泉,他唱道 :
當時光流轉,有一天
人們會在地底發現
兩具纏抱的骸骨
向整個宇宙宣告
加西莫多如何深愛著
吉普賽女郎艾絲梅拉達
……
食我的肉吧,飲我的血
鷲山上的禿鷹
只有死亡能將
我倆的名字結合
……
舞吧,我的艾絲梅拉達
唱吧,我的艾絲梅拉達
來睡在我懷裏
我愛你至死不渝
……
舞吧,我的艾絲梅拉達
唱吧,我的艾絲梅拉達
讓我和你一同離去
爲你而死,雖死猶生〈舞吧!艾絲梅拉達吾愛〉
雖然結局是悲劇的,但是加西莫多求仁得仁。相較於腓比斯、弗侯洛,卑賤的他一無所有,卻為了所愛奉獻其所有,就如同他在〈人世何其不公〉裡所唱的:「蟲蟻如我等卻擁有更美的生存」,加西莫多內在的高潔,反而襯托出腓比斯、弗侯洛人格上的齷齪與自私。
(二) 腓比斯:與百合的婚約VS和艾絲梅拉達的偷情
腓比斯內心的掙扎,盡在〈心痛欲裂〉一曲之中:
撕裂
我是個分成兩半的男人
撕裂
在我愛的兩個女人之間
在愛我的兩個女人之間
我是否該把心切成兩半?
撕裂
我是個分成兩半的男人
撕裂
在我愛的兩個女人之間
在愛我的兩個女人之間
難道我的幸福是一種錯誤?
在遇上艾絲梅拉達之前,腓比斯已經和貴婦百合有了婚約,可是他一遇到艾絲梅拉達,就被她的美麗與風采深深吸引--雖然她的地位是那麼卑微。腓比斯花心,對誘惑的抗拒力低能,然而他風流善言,充滿魅力 (註:在〈波西米亞女郎〉一曲中,腓比斯追著愛絲梅拉達唱著「妳來自何方,美麗的異國姑娘\妳是天上抑或人間的生靈?\美麗的天堂鳥啊\妳為何來到這裡?」;〈鑽石般的眼眸〉裡,腓比斯對著百合「你少女的心獻給了我\你斑鳩般的美眸注視著我\夜空中群星閃爍\也比不上這雙眼睛明亮」、「黃金都還沈睡在深深的地底\我會呵護照料你獻給你我的軀體」的唱詞,以及百合「這些愛的言詞\這些欲望的話語\你對我傾吐的,勝過任何詩句」的心聲,均可看出腓比斯的甜言蜜語非常能夠打動少女的芳心。),所以他愛上的女人,幾乎都難以抗拒他。在〈君似驕陽〉一曲中,艾絲梅拉達唱道:
他燦爛如太陽
難道是位王子?
我感覺愛意
從深心湧出
強過我的生命
而百合唱道:
他燦爛如太陽
既是軍官又像流氓
當他緊擁住我
我想逃脫卻身不由己
他燦爛如太陽
既是軍官又像流氓
臣屬於……國王
處處留情,卻又想擁有婚姻,腓比斯的悲劇,可以說是被自己的性格所決定。在〈心痛欲裂〉一曲中,他唱到:
一個女人是白天
另一個留給夜晚
一個讓我去愛
另一個讓我存在
一個一生一世
直到時間盡頭
另一個只在此時
圖片刻享受
……
對其中一個
我發盡誓言
到另外一邊我又通通違背
在歌曲裡,他其實對兩人都充滿愛戀,只不過基於身份的差異,腓比斯看待兩人的眼光卻大不相同:百合身份高貴,是娶妻(一生一世)的理想對象;艾絲梅拉達身 份低微,卻美的令人著迷,則是偷情(圖片刻享受)的最佳人選。雖然對於偷情的行徑,他仍有道德上的壓力,但艾絲梅拉達的的美已經讓他無法自拔,最終還是決 定「不忠這一回」 。
加西莫多、弗侯洛與他三人,他其實是愛情上的勝利者,若非他太過貪心,想要嚐遍愛情的美酒,也不會落到左右為難、心痛欲裂的地步。而他的貪心,也直接造成 了兩個女人的悲劇:百合因腓比斯的出軌而妒火中燒,再也不是當初那位性情單純的少女,雖然願意原諒他,但要以絞死艾絲梅拉達為交換條件;而艾絲梅拉達則枉 對腓比斯一往情深,當她身陷囹圄時仍天真的寄望腓比斯的挽救,沒想到腓比斯為了挽回百合,竟將自己的出軌委罪於艾絲梅拉達,聲稱係受她的巫術蠱惑所致,還 親自絞死了艾絲梅拉達。如此結局,令人不勝欷噓!
(三) 弗侯洛:上帝的信仰VS艾絲梅拉達的魅惑
有宗教信仰的人,很難不對弗侯洛寄予深深的同情--即使他的所作所為讓人無法原諒。同情他,只因他若非如此純粹而熱切地渴望上帝之愛,他也不會苦困於感情慾望的糾葛之中無法自脫。
在未見到艾絲梅拉達之前,弗侯洛的人生崇高而單純,正如在〈身爲神父戀紅顔〉裡他自道:「不認識你之前我是何等幸福,把青春期的性慾,壓抑在內心深處,僅 有的兩個情人是宗教和科學」。他壓抑個人慾望,把生命獻給了上帝,他的地位,正是以超越常人的道德修養為基礎。然而愛絲梅拉達在巴黎聖母院前的翩翩舞影, 竟如高堤大壩上的一絲裂縫,讓弗侯洛苦心壓抑的慾望由滲漏而致潰決,一發不可收拾。在劇中,他命令加西莫多在暗夜裡捉拿愛絲梅拉達,自己在聖母殿內偷窺愛 絲梅拉達,甚至在行刑前一刻,仍渴求愛絲梅拉達賜予他片刻之歡,即使背棄上帝也在所不惜,此時的他,已全然淪為慾望的奴隸了。在 〈致命狂戀〉一曲裡他唱道:
熱情之海在我血脈澎湃
導致我的瘋狂、沈淪和厄運
逐漸陷落卻一無援手
逐漸沒頂卻全不悔疚
……
我的罪,我狂熱的欲念執迷
折磨我嘲笑我,撕裂我糾纏我
我只有一個小小想望
看你歌舞時裙子飛揚的模樣
……
生命入冬,怎料樹仍長青
自以爲鐵石心足以抵擋慾火
卻又被一雙異鄉人的眼睛點燃
那雙比月光更神秘的眼睛
你會毀了我,你會毀了我
我要終生把你詛咒
你會毀了我,你會毀了我……
弗侯洛十分清楚自己的所為及後果,但他已經無法自拔。愛絲梅拉達在他眼中不再是天真無邪的吉卜賽女郎,而是點燃慾火的引信--不,是弗侯洛慾望的全部!他 痛苦的熬受慾火的焚炙,並狂熱的愛上這種燒灼之痛,慾望的潘朵拉之盒已然開啟,弗侯洛所能做的只有盡情的追逐每一個感官享受、每一個美麗幻影。上帝、天 堂,似乎已和聖袍一併褪下,明知自己「逐漸沒頂」,卻「全不悔疚」。
然而,他是副主教,他是法國的副主教,他是封建時期法國的副主教,身份的特殊,讓他雖然在內心裡已然向慾望舉旗投降,但卻無法在面對外人時一如面對自我般 的坦白。弗侯洛無法瀟灑的脫下聖袍,無法迴避瑪麗亞的聖堂,更無法忘卻上帝的天國。在追逐慾望的當下,他忍受「蟲豸鑽進我心頭齧咬」(註:見〈身為神父戀 紅顏〉一曲) 之苦,忍受罪惡感的折磨、嘲笑、撕裂與糾纏,弗侯洛的痛苦,正是源自於上帝信仰(道德自律)與慾望渴求的兩難情境之中。對上帝的信仰愈堅,慾望的焚炙就愈 痛;神父的形象維持的愈辛苦、愈心虛,對愛絲梅拉達的愛恨就愈狂熱、愈強烈。其實愛絲梅拉達何辜?她根本沒有對副主教做任何事,但弗侯洛沈淪的原罪,卻不 得不委諸於她,否則弗侯洛如何讓自己在此困局裡「自欺欺人」地得到解脫?我們可以這樣說,弗侯洛是另一個鬥敗的浮士德,只是令人嗟嘆的是,弗侯洛拉了無辜 的愛絲梅拉達一起陪葬。
三、 結語
「一個卑賤的歡場女子」愛絲梅拉達,真的「成了人性的考驗」 。加西莫多現實裡雖一無所有,卻毫無保留的在情感上付出所有;弗侯洛、腓比斯雖然身份高貴,卻因自矜身份,既貪戀愛絲梅拉達的美麗,卻又毫不憐惜地對她斷 尾求生,人性啊人性,真是個令人著迷又感慨萬千的永恆問題。迪士尼卡通片《鐘樓怪人》裡克婁潘 對弗侯洛與加西莫多兩人吟唱的「Who is the monster and who is the man?」的疑問,一如巴黎聖母院噹噹噹的鐘聲,重重地敲在人心,幽幽地傳至天際,令人低迴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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